文艺作品里，从不缺美人与美腿。《花样年华》中的张曼玉，穿着旗袍袅袅婷婷走过的身姿，好像能把人拽入色彩模糊的千禧年代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香港女子“苏丽珍”在街头夜色中与情人慢慢散步的经典一幕，仅仅用一双腿与旗袍，就完成了电影史上的迷人范本。

其实，我从不介意欣赏美人的躯体。

那时的美人鉴赏，在乎的是神态、动感、身段，是完整性，就算张曼玉的腿不够瘦削，有肌肉，你依然觉得那是美的。相反，我介意的是如今过分期待比例，拿着标尺丈量的美丽质问。

人们对腿的狂热不是一两年了。前几年流行过“竹竿腿”，是要像竹子一样笔直、洁白、纤细，瞧不见显眼关节的幼态少女腿。

再过几年，又兴起了“I6腿”，指的是与iPhone 6手机宽度对等，双膝合并在13.8厘米范围内的腿。想想那时，多少人P图P出疯魔，只为了寻求一双迎合标准的腿。

到了近些年，又开始在脚踝、脚趾处拧巴。

细数热搜，前有Angelababy上杂志，被网友吐槽裸露的脚趾头不够美观，后有走红毯的女明星，一个个被揪着看有没有脚脖子。

女孩们啊，比夏天的快乐更先到位的，永远是来自各种视线的质问。

社交网络总说，只要拥有了平角肩、S腰，消灭了法令纹、泪沟，就能蜕变成美女。在他们的想象中，把美貌拆解成一个个细分的指标，是对漂亮桎梏的拆解——女孩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变得更美。

可越发神奇的审美教条，如今看来，不过是另一种更隐秘的外貌苛求罢了。

秦海璐不美吗？印象中的她，是气质女人的戏路样本，演起不同的女人来，能演到入魂。

在话剧《青蛇》中，她是妩媚、懵懂、活泼的小青，到了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又能化身仪态万千的红玫瑰，是能巧妙拿捏娇憨与媚态的一把好手。

但在审美流行中，她依然是不算“美”的。

她的脚踝时常被拎出来聊——不够细、不够骨感，因此在与别人的合照中，她常常得面临灾难性的“落败”。

▲秦海璐的“脚脖子”不够细，常被吐槽显得老气、体量感重。

哪怕是“球花”莫妮卡·贝鲁奇的女儿Deva Cassel，也因为稍显胖的脚踝，被嘲笑了好久。

可哪怕是粗脚脖子，在美的范畴里，也可以是合理的、正常的。有没有脚脖子，形容的其实是跟腱的长度。

跟腱偏短，小腿和脚后跟间就少了明显的过渡，脚踝弧度显得圆润，钝感明显，不够轻盈。

但长长的、优越的跟腱比例，对于东亚人来讲，更像是挑不来的基因。得承认，大多数时候，不长、不直、没有脚脖子恐怕才是普通姑娘的身材常态。

漫长的自然进化，好不容易令我们的腿变得有力，让人即使在不好走的丘陵地，也能保持身体平衡，获得生存的幸运。在遥远的从前，拥有强壮的双腿的女人，才算是女神。

追求美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。爱美的姑娘，当然可以通过运动、鞋子、长裙来修饰自己的体型，变得更好看，但要被按着头来审判身材，倒真可不必。

况且，谁说没有脚脖子，就要被打入漂亮的冷宫？名模Vanessa Paradis不仅颅顶低，还有一双胖胖的脚踝。可你看她的照片，那种盎然的精神气，不风俗地艳光四射，真的永远比徘徊在发际线、脚趾头的审美要璀璨得多。

▲Vanessa Paradis

现代人对细节的执拗，来自被泛化的焦灼感。

当身体成了追逐比例的流水线产物，当极致到细节的审美成为一种文化，最大的坏处是让我们误以为，如果没占到一样好，那就是自己不够好。

通往漂亮的关卡有多少种？从追求瘦削的肩膀到追求巴掌可握的细腰，美丽的特征在不停被改写，可本质上追寻的依然还是满足情欲的“性感”。

▲古早杂志《Jambes Et Attitudes》，拍遍了腿的“禁忌感”。

女性身上的“性感区域”的迁徙，从没停歇过。它不过是随着衣物的进化，一次次把视线转向更突出的身体部位。

曾经，在女子衣服都需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年代，大家觉得“三寸金莲”就是美的，而在西方，则流行过一种叫“巴黎屁股”的裙装——靠着后臀的裙撑，让姑娘的曲线变得更翘。

在他们看来，后臀的裙撑越大，女孩则越漂亮，这和现代社会曾经追捧的S曲线身材，本质是一样的。

后来，姑娘们的服饰变得越来越自由，她们不需要再忍受裹脚的疼痛了，她们穿上开衩的旗袍、及膝裙。服饰变得“开放”，凝视也从脚转移到了腿。

▲《花样年华》

在那时的观念里，只有穿丝袜的美腿女孩，才称得上是现代、美丽、性感的妙女郎。

为了彰显“迷人”，姑娘们会买蜜粉、身体膏来修饰腿部的肤色。在西方，女性买不起袜子时，则会用眉笔在腿部模拟出丝袜的条纹。

女孩的腿，也成了一种情欲幻想的窗口，一直出现在许多文艺作品里头。

《一夜风流》中，克劳黛·考尔白用一双美腿拦到了过路车，腿在这儿指向了“大胆的勾引”，而到了《色·戒》《阮玲玉》里，藏在长袍下的腿虽显得隐晦许多，但无数次镜头掠过的腿部特写，依然有解不开套的欲望暗示。

▲美腿拦车、脱丝袜成了无数电影的经典引诱桥段。

波伏娃在《第二性》中说：与其说女人是“天生”的，不如说是“形成”的。这句话指向的不仅是精神层面，还有社会对女性身体的掌控与占有。无论是借由“A4腰”“I6腿”还是“平角肩”掀起的审美，都离不开另一性、资本的凝视。

其实，大多人并非觉得自己不美，而是被引导认为自己“不够美”。

盲目追求美的本质，有一种说法是因为社会变得越来越不可控、不稳定了，处于劣势的女性，只能通过对身体的进一步控制，用魅力来兑换自身价值，换取安稳、舒适的日子。

获得“魅力”的一种方法，就是满足被框定的审美。

在日本，曾经有一种很流行的“鸽子步”，它形容的其实是一种两脚尖朝向内，走路时极其容易绊倒自己的、不良的内八姿势，走多了很容易给骨骼带来伤害。

▲走“鸽子步”的日本女生。

可在那儿的人看来，女孩走“鸽子步”，却是一种可爱魅力的彰显。走内八的女孩，像极了幼年时期学走路的孩子体态，显得娇羞、温顺，很适合成为女友、妻子。

于是，数不清的影视剧和漫画，都在刻画这种身体审美，反倒是大步流星的女孩，因为太刚、太硬的走路方式，被认为是缺少魅力的“女汉子”。两种观念的背后，是被催生的新规训——不走内八，就不够可爱。

时常迷思：现代女孩的身体，到底还有哪个部位没被“教条化”过？无论长什么样子，似乎总有过不去的外貌苦头。

▲在充满评价的社会语境中，女性常不自觉地内化“瘦就是好”的概念。/《骨瘦如柴》

骨感当道的年头，人人盼望能像块肥皂——日渐消瘦，稍有赘肉，都像是种罪名。而颧骨上的高光、鼻梁上的骨结，只要扯上“克夫”“不好的意头”，都得立刻清理、规避。热辣辣的夏天，不够瘦、不够白、不够窄的脚，催生了不敢穿凉鞋的“羞耻症”。

可女性的身体，不是一块被安上分数、价值的展示板，审美也不是一个评分系统，真的不需要特定的肤色、身高、形状来判别段位。

美是一种观感。当你看向Vanessa Paradis的胖脚踝依然觉得她拥有自己迷魂的风情，当你望向那些有瑕疵的、不完美的美人面孔，依然能感知到穿透肉身的魅力时，我想，这些不可得的灵感，就是对“服美役”的最好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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